一条蜿蜒的滇缅公路,一群从南洋归来的青年,还有一段被遗忘的抗战传奇——他们每前进一公里,就有一位战友牺牲在路上。
1939年,新加坡一家高级汽车修理厂里,青年技工陈金福做出一个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决定:
放弃每月200元叻币的高薪工作,回国抗日。
“你疯了吗?国内打仗正凶,你去不是送死吗?”
工友拽着他的胳膊问。
陈金福笑了笑,只说了句:“国家有难,我不能坐视不管。”
他告别了南洋的安稳生活,成为了3200多名南洋华侨机工中的一员。这些来自东南亚的华侨青年,响应爱国侨领陈嘉庚的号召,组成南洋华侨回国服务团,用自己的生命、鲜血和汗水,为抗战开辟了一条“生命线”。
01 国家有难,南洋青年毅然回国
1938年,中国沿海口岸几乎全部沦陷。
新开辟的滇缅公路,成为战时中国唯一的国际救援物资输送通道。
但问题来了——国内严重缺乏熟练的汽车驾驶员和修车技工,大批物资堆在境外,运不进来。
爱国侨领陈嘉庚一声号召,南洋华侨青年热血响应。
短短数月,3200多人报名参加。
他们中有富商子弟、技术工人、橡胶园园主,还有出租车司机。
他们在南洋过着相当安稳的日子,却毅然选择回到战火纷飞的祖国。
陈金福是第八批从新加坡回国的。
临走前,他把积攒的薪水悄悄塞进母亲的枕头下,只带了几件随身衣服和一套修理工具。
“记得回来啊!”母亲在码头喊道。
陈金福不敢回头,只是挥了挥手。
他心里明白,这一去,可能就是永别。
02 滇缅天险,四大生死关考验
滇缅公路全长1146公里,从云南昆明直达缅甸腊戍。
这条路要穿越6座高山、3条大河,盘山路多,坡度大,弯道急。
第一关是险路关。
陈金福后来回忆说:“当时流传一句话,‘初一翻车,十五到底’,一辆车掉下去,要15天才能落地,可想那里的山高谷深。”
第二关是雨季关。
这条路是云南各族群众用时仅9个月突击建成的,路基未稳。
一到雨季,路面坑洼不平,泥泞塌方,险象环生。
第三关是瘴疟关。
当地气候复杂,毒蚊猖獗,恶疟流行。
疟疾发作时,“冷的时候恨不得把所有东西裹在身上,一会又热起来,热得人把身上衣服都脱掉,在地上打滚”。
第四关是空袭关。
为封锁滇缅公路,日军常派飞机空袭、轰炸。
03 道奇旅馆,南洋机工的移动之家
南侨机工驾驶的车辆多为华侨援助的美国道奇车。
运输途中没有旅馆,他们只能在车上过夜,因此这些车又被叫作 “道奇旅馆”。
每个司机都会携带一块木板,这木板作用很大。
睡觉时当床,路不平时铺路,路面过窄时用来加宽路面。
滇缅公路开通后,几乎所有的卡车都装上了一种淋水装置。
如今一些山区公路两旁,还有很多挂着加水招牌的小站。
为什么需要这个?
原来山路既滑又陡,且燃油紧张,一些司机下坡时为节省油料,把挡挂在空挡上,时间一长,刹车极易失灵。
人们后来发明了淋水装置,在车外面临时装一个水箱,加一些管子,通到车底,将水淋到刹车片上,使它不容易发热。
为躲避日军飞机轰炸,南侨机工还夜间关灯行驶。
通常由两人牵一条长4米、宽1米的白布在公路行走,车辆跟着白布指引慢慢行驶。
04 生死线上,每公里都有英雄牺牲
在滇缅公路上奔波,南侨机工平均驾车行驶一公里,就有人牺牲在路上。
抗战期间,1000多名南侨机工献出了生命。
陈金福和战友们练就了过硬的驾驶和修车本领。
别人不敢开的爬山路,他们敢开;
只要听听汽车声音,他们就知道汽车哪里出了问题。
1939年至1942年,南侨机工共运送了约50万吨各类物资,主要包括枪弹、汽油、轮胎、面粉、医疗器械及药品等。
这些物资成了中国抗日的“血脉”。
南侨机工的车最好辨认,因为他们的车辆总是整洁干净的。
跑完一趟车,陈金福和战友们第一件事从来不是休息,而是立即检修、清洁车辆,保证车辆可以正常行驶,随时待命。
05 抗战胜利,英雄深藏功与名
抗战胜利后,1000余名南侨机工选择留在国内,陈金福是其中之一。凭借战时积累的丰富经验,他们分散到全国各地的交通运输、工程建设和机械修理等领域,很多人成为宝贵的技术骨干。
在贵州安顺参与一项重点工程建设期间,工地上两台关键塔吊同时发生故障,工程陷入停滞。
在众人一筹莫展时,陈金福主动请缨检查,及时排除了故障。
在山西长治工作期间,陈金福自制柴油机大泵试验台,持续钻研,攻克了柴油车大泵检修难题。
平时期与家人相处中,陈金福将功勋深藏心底,如同对待一件寻常旧事。
06 铭记历史,传承南侨机工精神
今年4月,陈渝萍与十余位南侨机工二代、三代后人,来到位于云南省德宏傣族景颇族自治州瑞丽市畹町镇的南洋华侨机工回国抗日纪念馆,参加了一场清明祭奠仪式。
让陈渝萍感动的是,越来越多人加入追寻南侨机工历史的行列中。
归侨杨国贤和姚盈丽夫妇,自2000年起投入南侨机工历史的搜集整理工作,他们走遍云贵高原,远赴东南亚,寻访史料、收集证物。
即使在确诊肺癌后,杨国贤仍坚持完成了《南侨机工英名录》的编纂出版。
在畹町,南侨机工后代长期守护着纪念馆;
有的人寻访其他南侨机工后人,补录口述历史。
“只要我们记得,他们便永远活着。”陈渝萍说,“我会继续讲述父辈和他战友们的故事,把南侨机工的爱国精神传承下去。”
如今行驶在平整的滇缅高速公路上,从昆明到滇西南只需要八九个小时。
而80多年前,陈金福和他的战友们在这条路上往返一次,要冒着生命危险奔波半个月。
他们用生命运输物资,用技艺保障畅通,用鲜血浇灌这条抗战“生命线”。
这些南洋青年本可过着安逸的生活,却选择回国奔赴战场。
他们没有什么豪言壮语,只有一句朴实无华的话:
“国家需要之处,便是我们奉献之地。”
哪有天生的英雄,只有挺身而出的凡人。